你好,我是涵柏。
今天开始我们故事旅程的第一堂课,我们来说说日常生活中常常会遇到一种情形:说者和听者的认知差异。
你可能会好奇,为什么第一堂故事课要从这个话题讲起呢?这是因为这种认知差异会直接影响我们故事的表达。
你想想看,在我们的生活中是不是经常会出现这样的一些场景:小时候你的父母鼓励你学习时,会说一句“只要这次考好了,我就带你去游乐园玩”。但在这句话里考好的标准是什么呢?说话的父母可能觉得考好得是班级前三名,而听到这话的你,以为好就是比上次有进步就行,最后因为这种认知差异产生误会的情况并不少见。
再比如,情侣场景中也会出现这样一种场景,一方对另一方说“我今天吃药的时候看到了一条新闻”。听者可能会觉得对方说的重点是新闻,而说话的人其实是在考验对方是否关心自己,因为自己的重点是今天吃药了。
这些例子在生活中比比皆是,究其本质,都是因为说者和听者存在一定的认知差异,所以产生了“鸡同鸭讲”的尴尬。
那这种差异为什么会影响故事的表达呢?
要回答这个问题,我要先和你聊一个传播学上的知识点,那就是两位信息学者香农和韦弗提出来的传播模式。这个模式讲到,在一种单线传播过程中包含六个因素,分别是信息源、发射器、信道、接收器、信息接受者和噪声。
如果我们把这六个因素对应为讲故事的过程就会发现,讲故事的人就是信息源,人的发声器官就是发声器,讲故事的环境就是信道,人的听觉器官就是接收器,听故事的人就是信息接受者。
你可以花一分钟来琢磨一下这个单线传播模式,不难发现,在这个闭环传播过程中如果有了噪声,传播效果就不会好。那么对应到讲故事上,我们也十分需要降低噪声。
噪声产生的原因其实有很多,并且可能会出现在传播的任何一个环节。比如作为信息源讲故事的人口水话太多,这就会出现噪声;再比如信道方面出了问题,讲故事环境过于嘈杂,也会产生噪声。
但这些原因都不是我们今天讨论的重点,我们今天重点是这节课的一开头提到的“说者和听者的认知差异”造成的噪声。
那要如何降低这类噪声呢?我们得先知道为什么讲故事的人和听故事的人之间会有认知差异,才好对症下药。
我把认知差异的原因归纳为三种:语言本身的特点、角色错位以及知识诅咒。
首先我们来看看由于语言本身特点导致的认知差异。
语言是一个符号系统,作为符号,语言包括形式和意义两个方面。
形式就是人们可以用感官感知到(看到、听到)的。比如我说“我的老父亲坐在椅子上”,只要你一听到椅子,你自然会联系到客观世界中现实存在的椅子,你不会想到桌子,也不会想到书架。这是因为椅子作为一种可感知的物质形式,存在于我们的脑海里。
而意义就是人类社会约定俗成的涵义。比如在交通信号灯中红灯意味着禁止通行,这个禁止通行就是我们赋予红色交通信号灯的意义。
符号的形式和意义在本质上是没有必然联系的。比如“椅子”这个这个词语本身没有被我们赋予特别的意义,所以在交流传播的时候,并不会出现认知差异。
那在使用语言过程中,什么时候会出现认知差异呢?主要有两种情况。
第一种情况:这个词语有一个特定的公共意义,但听的人不知道,那就会出现认知差异。
比如对咿呀学语的小孩来说,他们不会知道过马路时,红灯要停,绿灯要行。所以当你告诉孩子说“红灯了”,他会莫名其妙,不知所措。但当你说“停下来,别动”,小孩就停下了。因为直接说停下来对孩子而言意义更加明确,他是可以感受到的。
第二种情况:这个词语没有公共意义,但我在讲故事的时候,赋予了它一种意义。
我们说苹果,你会想到那个水果——苹果。但我说苹果改变了世界,对听众来说,如果不知道你赋予苹果的意义,他同样会不知道你在表达什么。
但如果我和你讲了乔布斯与苹果的故事,那么通过这个故事,苹果就被赋予了一种具有吸引力和创新力的神奇力量。
接下来我们来看看由角色错位导致的认知差异。
要理解这个差异,我来给你讲个故事。美国有一场著名的审判被称为世纪大审判。审判中的被告人是著名橄榄球星辛普森。辛普森虽然是一名黑人,但因为出色的运动天赋和社交技能,他在白人主导的美国社会里非常出名。1994年6月20日的深夜,在洛杉矶一处豪华住宅区,辛普森的妻子被利器割喉而死。经过侦查,警方认为辛普森有重大杀妻嫌疑,该案后来提起公诉。
美国是一个陪审团制的国家,由陪审团来确定被告人是否有罪,最后陪审团成员对这个案件做出无罪裁定。
后来有人分析,在12名陪审员里有9名是黑人,辛普森请的律师抓住了这个特点辩称,在美国黑人司机被白人警察随意殴打,而白人警察却被判无罪。那么只是因为辛普森是一个黑人,难道就应该有罪?正是这句话打动了9名黑人陪审员,这9名陪审员进而说服了另外3个人,最终裁定辛普森无罪。
这个分析并不无道理,因为判决前有一项问卷调查,74%的白人认为辛普森有罪,而77%的黑人则认为无罪。
我们这节课不是去深究这个案子本身,重点在于律师这个辩论技巧就是深谙角色错位的特点:根据角色来安排相应的故事,引发共情以避免认知差异。因角色错位带来的认知差异,可能是因为所处阶层不同、利益不同、知识结构不同等等,这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事实。
最后我们来看看由于知识诅咒导致的认知差异。
知识诅咒指的是一旦我们自己知道某样东西,我们就会发现很难想象不知道它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。比如如果你会骑单车,那么你就很难想象那种不会骑单车的感觉了。
美国斯坦福大学在1990年做过一个关于知识诅咒的心理学实验。在这个实验中,受试者被分成两组,分别扮演“击打者”和“听猜者”。击打者拿到一份歌曲名单,名单里都是些耳熟能详的歌,比如美国国歌《星条旗永不落》。击打者可以任意选定一首,然后用手指在桌子上把歌曲的节奏敲出来,听猜者则根据敲击的节奏来猜出歌名。
在竞猜之前,击打者普遍觉得名单中这些歌曲太熟悉,所以预估听猜者猜中的概率大概有50%。然而实际测试120次后,听猜者的成功率仅为2.5%。击打者误估的原因就在于知识诅咒,已经知道了歌名的他们,难以想象听猜者的不知道。
你想想,当我们在讲故事的时候,是不是也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:我们以为这些故事当中的行话、术语听众是能明白的,但实际上别人可能完全不知所云。
我们在了解了说者和听者会出现认知差异的三个基本原因后,接下来我们来看看针对这种认知差异,我们在讲故事时需要注意什么?
就语言本身的特点而言,我们必须做个二元区分:写故事给别人看和讲故事给别人听,有不同的注意点。
如果你是写故事,那么你在安排故事情节时,故事的意义不一定需要点透,因为读者能够有充分的时间、精力去考虑这个故事,正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。你可以通过铺垫和一些线索,让读者沉浸在故事中寻找答案。线索不需要特别明确,因为线索本身就是故事的一部分。
需要说明的是,这要区别于故弄玄虚。要让这种语言意义被人信服,一定是读者可以从故事文本中寻找到依据的。
比如姜文的电影就具有着这样的特点。就拿《让子弹飞》来说吧,无论是开头马拉火车,还是中间不断出现的白鹅,又或者是最后周润发饰演的黄四爷到底有没有死,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找到象征意义。
再比如你熟悉的《阿甘正传》,在影片一开始,一根羽毛在风中随意飘动,穿过小镇,从一辆汽车底下穿过,最终落在了阿甘的网球鞋旁边,故事也就在此时开始。
我们再回忆下这部电影的结尾,那根停在阿甘球鞋旁边的羽毛又随风飞了起来,飘向远方。掌控这个故事的导演并没有直白地告诉你这片羽毛是什么意思,但我们只要认真看过电影,明白其中一些细节,是比较容易得到答案的。
那就是人的命运跟这根羽毛一样,它在微风的吹拂下移动,看起来杂乱、无关紧要,但你永远无法预料到,有一天这根羽毛可能会降临在你的脚下,让你的生命发生了改变。
生活本身是不可预料的,但它同时也是灵活可塑的,这就是阿甘一生的命运。
反过来你再想想,如果我们要讲故事给别人听,还按这样一个不点透的模式去操作,实际上是不可取的。因为声音往往是稍纵即逝,听故事的人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揣摩文字的涵义。
比如我给你讲一个我和爷爷感情深厚的故事:我爷爷去世后的第一天外面下着雨,特别冷。我们一家人坐在那吃饭,有把椅子空空的,没有人坐。那是我爷爷常坐的椅子,我记得当他在世的时候,我明知道他喜欢坐那里,但有时候为了逗逗爷爷,我就会去抢在他之前坐下。
可当爷爷走了,我竟然没有一点动力和心情去坐那个空空的位置。在那一刻,我的眼泪齐刷刷就往下流。我忽然明白了,人的脆弱和崩溃往往是一瞬的。
像这样的故事,讲的时候一定要把主题点出来,否则听众不会懂你的意思。那你可能会问了,这样直白的话,怎么能体现出故事的好呢?
这就取决于我们对故事情节的选取了,比如我用空空的椅子来指代爷爷的离世,这显然是故意安排的,因为这些细节具有共情性的特征。
说到共情,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时,学的归有光的名篇《项脊轩志》吗?
这一篇散文以书斋项脊轩为切入口,真切再现了祖母、母亲和妻子的音容笑貌。结尾是:庭有枇杷树,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,今已亭亭如盖矣。这一句话不知触动了多少人,好就好在作者在故事中很好地利用了共情,移情于物:树长人亡,物是人非;光阴易逝,情意难忘。
就角色错位这点来讲,我们首先要知道受众是谁。所谓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。
那么对应到故事上,在写故事时你要知道读者是谁,在讲故事你要清楚听众是谁,然后对他们做深入的分析,了解他们的知识结构、阶层、年龄各自是怎样的,才能对症下药。
在这方面做得最好的就属孔子了。孔子办教育有个特点:因材施教。怎么做到因材施教呢?就是根据弟子的不同特点,讲不同的故事、说不同的话。
有个著名典故叫“闻斯行诸”,这个故事翻译成白话文是这样子的。
子路(也就是仲由)问道:“听到一件合于义理的事,立刻就去做吗?”孔子说:“父亲和兄长还活着,怎么可以(不先请教他们)听到了就去做呢?”
冉有问道:“听到一件合于义理的事,立刻就去做吗?”孔子说:“听到了应该立刻就去做。”
公西华说:“仲由和冉有问了一个相同的问题,您却给出了不同的答案,我感到疑惑,我大胆地请问这是什么缘故呢?”
孔子说:“冉有畏缩不前,所以我鼓励他进取;子路好勇过人,所以提醒他退让些。”
孔子对不同的学生问的同一个问题,给出的是截然相反的回答,其根据就是“材”的不同。孔子的因材施教对我们讲故事着相当大的启发意义:我们在确定一个故事的时候,不仅要服务于我们的主题,还要服务于我们的受众。那你可能会说,受众千奇百怪,怎么服务呢?答案很简单,尽可能地去寻找共性,确保别人能理解。
最后我们来看看如何应对由知识诅咒导致的认知差异。
其实讲故事本身就是一个打破知识诅咒的好方法,因为讲故事能使一个道理变得更加形象具体、容易被人理解。如果我们要通过讲故事的办法去打破知识诅咒,那么具体方法可能有这么三个:
首先,减少专业术语的使用。如果要用,一定要给到解释。比如我现在要给讲你一个父母因为小孩上学焦虑的故事,在讲故事的时候我说“这对父母就像陷入剧场效应一样,没完没了地逼着孩子补习”。
那么在这个故事中,“剧场效应”就是一个术语。我如果提出剧场效应这个词但是不解释,不明白这个术语的听众,自然也就无法理解这个故事。
其次,用具体的表达代替抽象、模糊的表达。前不久,网上有篇热文《互联网大厂的黑话困局》文中讲:
在网上卖——可以说成是「抓住流量风口,布局线上新零售。」
到处投广告——可以说成是「全链路深度营销,矩阵式打法。」
有销售经验——可以说成「对裂变增长有较完整的方法论及实战经验。」
从我个人经验来看,这是讲故事的大忌。即便我们在向乙方推荐某款产品,需要用故事去介绍产品内容,我们在表达故事内容时也得尽可能地具体,一定不要用这些抽象的词语。
最后,当你需要用故事得出一个结论时,请直接用结果类的词语和句式表达,不要再去描述过程,因为形容结果比形容过程更准确。
关于这一点,我给你讲一个关于《奇葩说》的故事。你或多或少会听说过奇葩说这档综艺节目,在奇葩说第五季第14期有个辩题:ta真的很努力,是不是一句好话?
在节目中反方认为,这并不是一句好话。反方三辩陈铭引入了一个说法,他说这句话之所以让人听后不那么让人开心,这是表达本身的问题。在他看来,“努力”这个词导致了这句话感觉不对味。因为“努力”是一个表达过程而非结果的词语,所以让听者摸不清说话人的来意。
所以在当你确实想表达对一个人的赞美或者评价时,形容结果(你很棒、你的家庭很幸福)比形容过程(你很努力)更准确、更能让人接受。
好了,今天这堂课的内容我们就讲到这里。我们稍微总结下,让你记得更牢。
首先,我们要知道在一个闭合的传播过程中常常会产生噪声,这就提示我们要尽可能降低噪声。在产生噪声的众多原因中,说者和听者的认知差异就是其中一个,也就是我们常说的“鸡同鸭讲”。
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,我们又应该怎么解决呢?
首先,语言的特点决定了我们说的每一个词每一句话,除了它的形式之外还有意义。当这个意义听众不知道时就会产生认知差异。所以这就要求我们做一下区分:如果你是写故事给别人看,那么意义不一定要点透;如果是讲故事给别人听,我建议你点透,所谓明人不说暗话。
需要说明的是,不管你是写还是讲故事,意义中有歧义的话,都需要遵守清楚的原则。
其次,角色错位也是造成认知差异的一个重要原因,这就要求我们根据听故事、看故事的人特点去安排不同的故事内容、故事情节,做到因材施教。
最后,我们要学会打破知识诅咒。所以这也就要求我们既要在故事中减少专业术语的使用,学会用具体的表达去代替抽象、模糊的表达,同时还要注意,当你需要用故事得出一个结论时,形容结果比形容过程更准确。
这节课给你留一个比较简单的小作业,请你分享一个生活中,你经历过的说者和听者之间产生认知差异的故事或者例子,要是能够再简单分析一下你是如何应对的就更好啦。
好了,这节课的知识掌握了吗?我们下节课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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